Polly | 瑞士平面設計師:「作為一個愛紙之人,我十分欣賞香港人重拾紙張來宣傳和溝通。」

我認為我國的人民並沒有真正明白香港這場抗爭的重要性。由於瑞士是全世界最民主的國家之一,自由對我們來説就像空氣——是理所當然的,是我們與生俱來的。
— Polly

我是一個來自瑞士的平面設計師。小時候的我十分喜愛收集各種不同類型的紙張,剪剪拼拼的把它們變成我自己的海報。我想,那就是我接觸設計的契機。我的家人都是其他行業的專業人士,他們對我選擇設計這條路一直抱有懷疑,但我還是完成了設計方面的高級文憑課程,並剛剛獲得了學士學位。

臨畢業之前,我和四位同學參加了一個由我們大學和香港一間藝術學院共同舉辦的一個專題比賽。我們僥倖勝出,獲得了從今年八月到明年一月居住在香港的機會。在此期間,我會在學院舉辦工作坊和講座,並完成一個個人專題。

這是我第五次來港。我第一次來香港是十歲的時候。那時我姨媽一家已經居港二三十年,我們趁假期來香港,去愉景灣探望他們。那時候訪港還是一件家事。

我以前覺得,香港是一個非常安全舒適的地方。即使當年我還未成年,父母也會容許我在香港獨自闖蕩,而我亦無感到絲毫不安。反而在瑞士,我獨自走在街頭時會感到不安,因時常聽聞朋友遇到壞事。鄰居之間住的距離很遠,我們很難及時求助。  

作為一個平面設計師,我十分佩服香港隨處可見的宣傳單張和「渠王通渠免棚92263203」塗鴉。縱使我看不懂中文字,那些單張上的字體版式和畫面設計在視覺上都非常震撼。

我亦注意到香港有大量「禁止XX」的標語。最好笑的當屬公園裡「禁止攀爬」。(還有「禁止踏單車」和「禁止使用滑板」的標語。)在瑞士,這些標示少之又少。

對我來説,香港跟巴黎一樣繁忙,但相對於巴黎的混亂,香港卻是行雲流水。即使香港的樓高和樓價都比天高,整個城市卻仍然能夠像人們一樣,「流動」自如。

在巴黎,即使事情有多麼瑣碎,也經常引發示威。我不認為香港是如此。不過,當我在啟程來港前,得知香港正有示威,我仍是不知道應該作怎樣的心理準備。

從瑞士飛往香港的航機上,我的朋友嘗試問一個香港人當下形勢如何。但是,由於他懷疑坐在他倆之間的女士是「藍絲」,交談的時候感到有點不自在。於是他留下了他的電話號碼給我的朋友。

八月尾,我終於抵達香港,可以了解事情的全貌令我感到異常興奮。到埗的第一天,我們就去了葵芳看那裡的連儂牆。我被深深感動了。在這個科技操控民眾的時代,作為一個愛紙之人,我十分欣賞香港人重拾紙張來宣傳和溝通。香港人還懂得充分利用路面那些格線,例如在斑馬線之間噴字,這些也讓我非常著迷。

在香港的期間,我們到了太子站外獻花,並重新貼回被「藍絲」們撕下的海報(他們的行為也算是一種政治審查吧)。我們也讀了很多連儂牆上的便利貼,得知警察如何濫暴。老實説,我第一次看見「Fuck the Popo」的時候我非常震驚,因為我的名字是Polly,而Popo是我的暱稱,同時它也讓人聯想到小熊維尼(Winnie the Pooh)。

警黑合作,甚至警察攻擊無辜市民這些事情,在我的國家都絕不可能發生,更可況,香港人只是在為他們應得的民主而抗爭。

我認為我國的人民並沒有真正明白香港這場抗爭的重要性。由於瑞士是全世界最民主的國家之一,自由對我們來説就像空氣——是理所當然的,是我們與生俱來的。

我想,我可不可以透過藝術讓他們更了解香港的情況。於是,我決定花點時間出版一本書。我在這裡每天寫日記,在各處拍攝連儂牆的照片,記錄香港發生的點點滴滴。

我經常想:「是甚麼讓香港成為香港?」我希望把這個問題留給香港人。「香港人的身份」也是一個有趣的主題。但如果你問我對香港現今情況的看法,我會説,我以及住在這裡的姨媽都不能妄下定論,因為我們隨時都可以返回瑞士,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無論香港最後如何,我都很自豪能夠親自見證,這些片段將會載入香港歷史的一頁。  


記者:Nata

圖:L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