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動物」舞者在運動找到他的崗位

一名在財經領域工作的中年女性,本身是一個「派對動物」,現時每晚不是去酒吧,而是上街協助疏散示威後迷路的小孩。而在九月十五日她更是協助了五到六班青少年。

當時我在街上已經很害怕,那麼在前線的示威者豈不是更驚慌?你能想像他們的心情嗎?可能他們比我還要驚恐幾千倍。與此同時,我的左鄰右里都出來幫忙了。我覺得我與他們的心是連結在一起的,對社區多了一份歸屬感。

我是一名半職舞者和舞蹈老師。我也是一個「派對動物」——酷愛流連派對直至通宵達旦。過去,我都是在一杯杯龍舌蘭酒中渡過週末,政治與我一點也沾不上邊。以前,每憑臨近區議會選舉,我只會叫我親戚提供每一個候選人的號碼,這樣我就不用自己動腦筯了。所以如今,我對自己過去幾個月的改變感到極度驚訝。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積極參與政治方面的活動,幾個週末都肯出去捱催淚彈。

六月十二日是我的轉捩點。當日示威者在中信大廈外被施放催淚彈,令我很憤怒。那個星期的週末,沒有往常的龍舌蘭酒,我加入了遊行隊伍,與二百萬人同行。雖然如此,林鄭仍然一意孤行,強推逃犯修例二讀⋯⋯(一讀、二讀和三讀是香港的立法程序。法案會在投票表決前經過反覆辯論)

七月二十一日晚上,我離開了大遊行回了家。我繼續留意新聞報道遊行後續,見到上環有警察

攻擊示威者。忽然,我對自己說:「不。我唔會再留係屋企。(我不會再待在家裡。)」那一晚,我決定不要再留守家中看新聞。換了衣服,我就出門幫忙。

到了大街,我首先見到警方無差別地向普通市民(包括遊客)發射催淚彈。許多人開始大聲叫喊,周圍問如何能安全離開上環。作為上環的街坊,我很熟悉橫街窄巷。於是我告訴市民哪裡較安全,哪裡可以脫下黑衣換衫,或在哪個巴士站等巴士同時遠離警方。

我幫助市民離開上環期間,警察全程都在場,距離我只有約一百米左右。當時我在街上已經很害怕,那麼在前線的示威者豈不是更驚慌?你能想像他們的心情嗎?可能他們比我還要驚恐幾千倍。與此同時,我的左鄰右里都出來幫忙了。我覺得我與他們的心是連結在一起的,對社區多了一份歸屬感。

自此之後,我經常參與示威。以前我常常和朋友狂歡作樂,但是現在,每次他們約我出來玩,我都會說:「冇遊行我先嚟。(當日沒有遊行我才會來。)」

九月八日,警方在金鐘美國領事館驅趕示威者,比不反對通知書中預定的集會結束時間提前了幾小時執行清場。中環地鐵站停止運作。多條道路已封鎖。那些年青人都想離開香港島,我見到從中環向九龍方向行駛的九巴載滿了人。當中有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孩。他告訴我,他的目的地是觀塘。他問我:「這輛巴士會途經觀塘嗎?」我回答:「不會。」我指示他應該在九龍站落車,再轉巴士。

跳舞教會我一個特別的技巧,就是對別人的反應觀察入微。根據人們的動作、肢體語言,我可以明白他們的想法,不言而喻。我知道那個年輕的男孩「手頭緊」(不夠錢),於是我想給他一些錢。他拒絕了,說他沒有這個需要,迴避了我的眼神。

我把錢藏在我的手心,慢慢伸向他握著扶手的手,再極速把錢「傳」給他,這樣就確保無人看得見。他定睛地看著我,說:「多謝你。」

一方面,我很慶幸他拿了錢,但另一方面,知道外面還有數千個像他一樣的孩子讓我心如刀割。

九月十五日,群眾在英國領事館示威後,就在銅鑼灣和中環繼續遊行。再一次,許多年青人嘗試離開中環。最佳的方法是坐的士。有時候我們向年青人提議坐的士離開,他們的反應都明顯表示他們不夠錢付的士費。

於是,我和我的朋友達成了共識。我們建立了一個系統,指示民眾如何用最有效的方法安全離開中環,以便他日捲土重來。我們為那些經濟有困難的年青人準備了一些交通費。

每個人在這場運動裡都有他的角色。而我,找到了我的定位。

香港的未來會如何?我仍然持樂觀態度。過去幾個月,我所見的年青人是如此有禮、友善,他們互相支持,彼此守望。許多國家的示威者會搶劫商店,或者縱火焚燒平民百姓的車輛。這些在香港都沒有發生。我們的示威者每次是作了多少犧牲才走出來的啊。如果被捕,要面對的很可能是十年牢獄。但他們依然熱愛香港,為香港傾出所有,只為香港明天更好。

可能你是前線,或是「疏散小組」;可能你捐款,或是「鍵盤戰士」。無論如何,無論你在哪個崗位,我們香港人團結一致,全為實現一個目標。

所以我相信,如果我們贏了,香港會有一個美好的將來。香港人加油! 


記者:Ka Yan

相:Ka Yan, K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