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咫尺之間——第一次身陷險境」

一名示威者描述了她在持刀白衣人和警察的經歷下發生的可怕事件。

這時我們開始醒覺,沒有人會來拯救我們。一定不會是警察,因為他們只會拘捕我們,但更不可能是一路在追斬示威者的白衣人。
— Lisa

9月1日,我計劃和弟弟一起去機場參與「和你飛」示威活動,但沒想到當天會發生這樣瘋狂的事情。

出發時,交通方面已經有點阻滯。我們乘坐巴士,但到達青嶼幹線收費廣場時,司機停下車說:「我們不去機場。」於是我們只好在高速公路附近下車。那裡大約有200至300人,全部都準備去機場但被困於此。大家都在困惑,現在沒有前往機場的巴士,該怎麼辦呢?

有人提議步行到欣澳站再乘搭港鐵至東涌。於是我們一行200至300人,一同走了30分鐘。有人同行的感覺很好,就像行山一樣,彼此之間一直互相交流。整個過程很和平。

抵達東涌後,氣氛立刻截然不同。有人在破壞港鐵閘機,周圍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我沒料到在東涌會有人破壞公物。「和你飛」本應該是和平的活動,但我不怪責那些示威者,因為我明白背後的原因。警察在活動前的一晚(8月31日)於港鐵太子站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髮指。

我們想要離開現場,因為附近有很多警察,令我們感到有危險。但東涌站在我們到達不久後就被終止了服務。我們也嘗試去等巴士,但那裡甚麼交通工具也沒有。巴士、的士,統統都沒有。我感到無助,亦束手無策。

接著,我們聽到警告說警察正在往我們這邊前進。我們開始逃跑——但其實我為甚麼要逃呢?我明明沒犯罪。

我們跑到另一個巴士站。那裡有大約二十個手足。有人提議步行到梅窩,以便離開大嶼山。但突然又有人大喊:「有一個拿著刀的白衣人!他說要斬死我們啊!」

我們又落荒而逃。

我們跑到了附近的住宅區。有人把大門開著,讓我們進去。我們立刻乘搭電梯到樓上並悄悄躲藏。我們知道,一定不可以留在地下,因為如果白衣人找到我們,我們可能會失去性命。

我弟弟和我在大廈一角與四個女生留守了半小時。這半小時內我們不斷嘗試找出逃離東涌的方法。但當時已是晚上8時,我內心也感到非常恐懼。我的雙腿在不斷地顫抖。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危險。

我不怕警察,因為我沒做錯事。但那些白衣人不論是誰都會傷害。一直躲藏也不是辦法,而這時我們開始醒覺,沒有人會來拯救我們。一定不會是警察,因為他們只會拘捕我們,但更不可能是一路在追斬示威者的白衣人。

我們覺得自己被困,孤立無援。

半小時後,我們別無他法,決定離開。弟弟和我回到我們剛才逃離的巴士站。那裡只有我們二人,沒有巴士、的士,也沒可能去搭港鐵。

突然有一名男子駕車到我們面前,問我們需不需要義載。我並不相信他,因為他是個陌生人,他的廣東話還帶了點國語口音。但我們別無選擇。有些女生還被困在大廈裡,所以我打電話叫其中兩人一同離開。

在車上,那些女生告訴我們,她們只有14歲。太年輕了!比我年紀小太多。她們真勇敢,而且大老遠從粉嶺和上水過來支持活動。

與此同時,義載司機向我們保證,絕對不會問及我們的名字和任何個人資料。他說這是他第二次載人「撤離現場」。他家人經常打電話給他並詢問他是否安全,他都會保證自身安全,還說會趕得及回家吃晚飯。

但我們最終在青馬大橋塞了三至四小時。那邊有很多像他一樣的義載司機,也有示威者徒步過橋。

我們的司機是個好人。他原本只需送我們到最近的港鐵站,但最後他還是把我們送到了家門口,並堅決不收我的錢。

最後,弟弟和我凌晨才回到家。

活動後翌日是星期一,我頭暈不適,要向公司請假。但自9月1日之後,我發現香港擁有很多惹人喜愛的地方。香港人很有愛,即使大家素未謀面,身處險境仍會守望相助。那一天有很多時刻都令我感受到香港人的團結。

現在,我熱愛每週末出去遊行。你問我為甚麼?

因為我們懷著同一信念共聚一堂。

我們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戰。


記者:Ka Yan

圖:Tendarken